本章summary：今夕复何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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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黑羽眼前是沉沉黑雾，周遭的声音也模糊遥远，意识摇摇欲坠，又被剧痛拽着无法真正昏厥。他带在身上的药不知掉在了哪里，朦胧间感觉到有人在触碰他，然后一只手伸来给他喂药。

　　他下意识以为是健太——他曾见过这孩子随身携带止痛药。这种情况下当然没有水，只能干咽。他忍不住呛咳起来，血水又开始顺着嘴角往外冒。他感觉到那个给他喂药的人明显地僵了一下，一只手很轻地贴在他后背，抖得比他还厉害。

　　这孩子肯定是被吓坏了。黑羽这么想着，勉力稳着气息说：“怎么又回来了，不是找到路了吗？”

　　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回答，反正即使回答了他也听不清，只继续说：“这里不安全，你去找……刚才那个拿枪的哥哥……让他赶快带大家出去，先不用管我……”

　　贴在他后背的那只手更剧烈地发抖。

　　黑羽有些无奈。急救药渐渐起效，他稍微好受了一点，耳边声音渐渐清晰，他尽力坐直身体，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，“快去吧，听话……”

　　工藤新一屈膝半跪在地上，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——他的下巴仍在往下滴血，衣服前襟已看不出颜色。他明显疼得厉害，却将呼吸压得又轻又缓。无懈可击的扑克脸，天衣无缝的微笑。还有一双看似正望着自己的眼睛……却分明没有焦距。

　　工藤新一深吸一口气，声音压在嗓子里：“……黑羽快斗。”

　　面前的人一愣。

　　“……名侦探？”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“健太他——”

　　“已经出去了。”

　　“伯父他们——”

　　“都没事。医护和警察在楼下，Spider被捕，群众撤出，大家都很安全。”

　　黑羽快斗一下子卸了力，身体向旁边倾倒，被工藤新一一把揽住。

　　他睁着眼睛也看不清，反而头晕，索性闭上了。如果他还有多余的力气，也许还要问一句“你怎么会知道Spider”，可名侦探能查到这些好像也不奇怪。他不再刻意忍耐，更多的血沫涌出，工藤新一将他揽在臂弯，又不敢抱得太紧，“没事了……”他听着他没什么力气的咳嗽声，不知道是在安慰对方还是自己，“没事了，我送你出去。”

　　黑羽快斗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，有气无力地笑了两声。

　　这种时候也就他还能笑得出来。

　　工藤替他卸去已经破损的披风，“……笑什么？”

　　黑羽额头抵在他肩上，闭眼笑道：“你……你的手抖得好厉害，我还以为你是健太……”

　　而健太以为这双手永远也不会发抖。

　　工藤新一叹了口气，一言不发地将他抱起来。

　　“喂……”

　　“黑羽快斗。如果你再说一次放你下来这种话，我不介意使用麻醉针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黑羽快斗确实没力气，从善如流地放弃了抵抗，无奈道：“三次了……”

　　“……你也知道三次了？”工藤新一明显在压着怒火。石洞一次，水族馆一次，眼下又是。

　　怀里的人闷闷地笑，“我是说……”

　　“别说话了，”侦探皱眉打断他，“休息一会。”

　　好吧。黑羽闭上眼睛。

　　他其实是想说，这是今天第三声“黑羽快斗”了。自从改称“快斗”之后，怎么反而被点全名的次数变多了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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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黑羽快斗是被巨响声震醒的。

　　他意识到这是新一轮爆炸，想说话，却一开口就咳起来。工藤新一在墙角处将他放下来，用身体和手臂将他护住，遮挡震动中可能出现的坠落物。

　　墙壁和地板都在震颤。黑羽快斗飞快地想，Spider已经被捕，如果不是远程遥控，那这些炸弹只能是之前设好的了。他握住工藤的手臂问：“楼里……楼里还有人吗？”

　　“别说话，调整呼吸。”

　　这时有电话接入，是田中彦的声音：“工藤君你们怎么样？刚才是又有爆炸吗？你们还好吗？”

　　“我们已经到二楼了。”工藤新一按着耳机说，“京极先生和健太呢？”

　　“健太没事，但京极先生下来以后就晕过去了，医生说是体力透支，他本来就刚醒，大概还是太勉强了……已经和中森先生一起上了救护车。”

　　“我知道了。其他人如何？”

　　“馆内人员都已撤出，警方正确认名单，但人太多了，还有一些名字没对上……等一下，”田中的声音提了起来，“京极先生晕过去了，那刚才剩下的几个人岂不是还——”

　　工藤新一没吭声。他带黑羽离开时看了一眼，那里并没有人。如果不是京极真将人带走了，那么……

　　又一轮爆炸声响起。

　　田中显然也听到了，“工藤！”

　　一个装饰灯在震颤中掉了下来，工藤新一俯身护住黑羽快斗。

　　“田中，你跟进一下名单的核对情况。也许还有其他炸弹，位置不明，让任何人都不要靠近展馆。”

　　可电话中只剩下呲呲的声音，是信号被破坏了。

　　展馆内到处都有显示屏，用以宣传或监控，播放各处摄像头拍摄的画面——此刻他们头顶就有一个，已经摇摇欲坠。那黑色的屏幕在此刻突然亮了，声音随之响起：

　　“——火太大了……我不想死！”

　　“——救命啊！有人能听到吗？”

　　黑羽快斗抓在衣服上的手紧了紧，“这是……”

　　工藤新一知道他眼睛看不清，看着屏幕简略地向他解释道：“是爆炸引起了大火。刚才没来得及逃出的几个人被困在了楼上。”

　　黑羽快斗没有来得及说话，又一句话音传来：

　　“——怪盗基德会来救我们的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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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人在绝处时，总会存着些希冀，盼望奇迹出现，盼望救世英雄。

　　工藤新一对于充当救世主角色的感觉并不陌生。他体会过万人性命托付在手上的感受。信任和责任压在身上，沉得像山，常人难以承受，可他不同，能硬生生地撑起肩膀。

　　怪盗基德自然也不是寻常人，却又较他更不同一些——也曾是这样角色的怪盗，从未获得过正向反馈。

　　黑羽快斗断断续续地咳嗽。爆炸冲击最伤心肺，他还一次又一次地伤上加伤。工藤新一轻抚着他的背，眉头蹙起——喂给他的那颗药只能应急，撑不了太久。

　　屏幕中的人仍在不断地呼唤着怪盗基德。黑羽缓缓调整着呼吸。这类话他并不是第一次听。那年铃木发出挑战信，他险些就要放弃，却在街上听到人群的议论——说基德能飞檐走壁，能瞬间移动，什么都难不倒他。就连在五年前与Snake对峙的夜晚，人群也在这样说，他们说——

　　“那可是怪盗基德啊……他一定会救我们的！”

　　这是山本悠的声音，在他耳中又不止是山本悠。他记忆里那声音的主人颤着手臂，在那场五年前的“游戏”中向他开枪。

　　若尚有选择的余地，危及自身的时刻没有人会选择怪盗基德。正如五年前那个，他不愿回想的，渡边替他不忿的夜晚。可若真的到了绝处，人又会心怀侥幸，寄希望于怪盗，拿他当神邸或英雄。

  

  一股腥甜上涌，黑羽闭眼忍住了。

　　受过伤害的人有两种。一种苦大仇深，恨不得世上所有人都被捅一刀；另一种推己及人，祈愿别人不要再经受痛苦。而怪盗基德两种都不是。他体谅了施害者走投无路的难处，捂着未愈的伤口，仍愿挺身保护。谈不上宽恕，也谈不上和解——没那么多矫情复杂的情绪。

　　他只是实在没法坐视不管。

  

  山本悠泣声呼喊：“基德大人，救救我们！”

　　黑羽快斗将血咽回去，撑墙站起来。

　　工藤新一随他站起来，“你留下，我去。”

　　“名侦探……”

　　“如果你信任我，”工藤新一看着屏幕中的大火说，“就听我一次。”

　　——怪盗基德没什么惧怕的东西，可他记得黑羽快斗说怕火。

　　黑羽快斗喉头微动，没能说出话来。

　　……信任吗？

　　他无言地望着侦探。说是望，可眼前光影明灭，只有黑雾与模糊的色块。他想起了18岁生日的午夜，暴雨如注中有大屏幕的光在闪烁。他那时，也是这样望了过去，也是什么都看不清。

　　工藤新一没有等他回答，利落地将他的白色外套扒了下来，又给他披上自己的外套——虽然叫来了目暮，但基德现身的消息已经在展馆内传开，人多口杂。土井塔的人皮面具损毁了，馆内名单中根本没有黑羽快斗的名字，出去查验身份时难免多生麻烦——在这个当口，他必须有一个能够顺利出去的身份。

　　幸而侦探今天穿的也是米白色长裤，两人的衣服都沾了血污，头发也被汗水打湿，乍看之下，对于不熟悉他们的人来说，已足够混淆了。

　　“快斗，”工藤新一给他拉上外套的拉链，用拇指抹去他唇角的血，“以后照顾好自己，好吗。”

　　他声音很轻，夹在那不间断的呼喊声里仿佛一吹就散。可黑羽仍然听见了。

　　黑羽靠着墙放任了对方的动作，笑了一下：“我知道，是你啊。”

　　工藤屏息：“……什么？”

　　这句话他听过，是在不久前那个四月一日的雨夜。黑羽那时烧得迷迷糊糊，半梦半醒间说过一次。他在次日问过，没有得到回答。

　　黑羽这一次仍然没有回答。他握住侦探正给自己擦血的手：“我在外面等你。”

　　工藤一愣。

　　他的手套早已不知被丢在哪里，苍白的手指冷得像冰。

　　“我在外面等你。小心一点……新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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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18岁生日午夜，暴雨中的大屏幕"来自于番外《夜雨遥遥》 。

“不久前那个四月一日的雨夜”是第十七章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