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章summary：回首向来萧瑟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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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健太睁开眼睛。

　　巨大的爆炸声带起尖锐的耳鸣，让他头痛欲裂，呼吸不畅。可他仍是第一时间低头检查，看到怀里宝石完好无损，这才稍稍冷静下来，慢慢回想起了几秒前的事。

　　然后他整个人都懵了。

　　四下烟尘弥漫，横梁倒塌，他被困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，只有微光从石板的缝隙处透进来。

　　有一个人将他紧紧地圈在怀里。

　　他抓住宝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逃，这个人将他抱起冲进了前方控制室，在爆炸发生的瞬间，像他护住宝石一样，紧紧地护住了他。

　　健太略动了动，“你……”

　　一片血毫无预兆地落在他肩上。健太睁大眼睛，再不敢动，可黑羽仍在不住咳嗽，血沫随着不断溢出，染红了他的衣服。

　　黑羽快斗短暂地昏过去了片刻，又被剧痛拽回意识，缓了好久才能开口说话。

　　“你这孩子……咳咳……炸弹是闹着玩的吗？”

　　他声音不大，说得有气无力，却偏偏触到了怀中孩子的逆鳞。

　　健太怒道：“我没有闹着玩！你根本就不懂！”

　　他愤怒地挣动起来。黑羽是真的没力气，一下子被他推开，又咳出一些血。

　　健太吓了一跳，下意识去扶他，又顿住了动作，倔强地绷着脸，心中似有一团火——他才没有闹着玩。从很多年前开始，从失去父亲、失去一切的时候开始，他就再也不是一个可以“闹着玩”的孩子了。　　

　　“一颗宝石而已……”黑羽艰难地撑起身体，倚靠住一块塌了一半的石板，“有什么事值得你以死相拼呢？”

　　健太忍无可忍，又一次吼道：“我说过了，你根本就不懂！”

　　这人说得轻描淡写，仿佛一切都是孩童的玩闹。但是这种置身事外的人又懂什么？就算今天的事真成了一场闹剧，这个人又凭什么这么说呢？

　　……可这个人刚刚拼死救了自己。

　　健太紧攥宝石，手心的刺痛让他冷静了几分，他压下心中的激愤，问：“你……为什么要救我？”

　　黑羽很久没有出声，不知是在思索还是攒不出力气说话。健太等了又等，有些担忧地向他凑近了一些，“喂，你，你没事吧？”

　　黑羽睁开眼睛。

　　见他没有昏迷，健太定了定心，又重新问：“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？”

　　——这个口口声声地说着“没有什么值得以死相拼”的人，又为何会拼了命地保护他？

　　黑羽没有回答，反问道：“你又为什么非要拿到这颗宝石？”

　　他们此时离得很近。黑羽脸上看不出喜怒，眼睛澄澈幽深，神情近乎清寂。健太被他这样看过来，呼吸一滞，声音不自觉地缓和了下来：“……这是生命之石潘多拉，是怪盗基德一直在找的宝石。”

  

  黑羽沉默地看着他。

  

  他试图解释：“我要拿着它去找怪盗基德问明白，他到底有没有害死我父亲，梦魇又是怎么一回事……即使中森伯伯那样说了，我也还是想亲自问清楚……”他越说越着急，渐渐有些语无伦次，“我要知道真相，怪盗他……我一定要……我……”

　　黑羽快斗叹了口气。

　　健太骤然噤声。他本有些激动，可这人轻飘飘的一声叹气，好像真的将他的思绪一下子打散了。

　　“怪盗基德有罪也好，怪盗基德无辜也罢，又怎么样呢。”黑羽看着他说，“值得你舍弃掉一切，舍弃掉自己吗……嗯？”

　　健太一愣。

　　“你还这么小，有许多事可以做……上学，交朋友，长大后找一份喜欢的工作，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……这不好吗？”

　　黑羽抬起手，摸了摸他的头发。

　　“真相……也许很重要。”

　　“可是真相和你自己相比，又没那么重要……傻孩子。”

　　健太怔住了。

　　自父亲去后，安慰他、鼓励他的人很多。他们激励他向父亲学习，用父亲的事勉励他坚强——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。可是，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，除了复仇，除了追寻父亲的脚步，除了寻找那个所谓的真相——

　　他还可以选择做自己。

　　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是什么呢？如果没有发生这一切的话，他现在会在做什么呢？生活本该是什么样的呢？

  

  好像……已经想不太起来了。

  

  “我曾和你一样。”黑羽突然说，“我遇到过类似的事，当时……也有人这样救下了我。”

　　健太一愣，这是在回答“为什么要救他”的问题吗？他下意识道：“是谁……为什么会……”

　　“是很爱我的人。”黑羽柔和地说，“就像你的父亲……他也很爱你。”

　　像被这句话中的某个词刺痛，健太猛地一震。

　　“不用害怕。”

　　“我没——”

　　没有害怕。他想这么说。他从小听过最多的夸奖就是勇敢，可是“勇敢”一词像糊在创口的纸，脓血都在里面。他从记事起就在生病，拿止痛药当饭吃，四岁时母亲病逝，七岁时父亲坠亡……到如今，也不过才十二岁。

　　谁又真能那么勇敢呢？原来他是很害怕的。怕母亲的模样在记忆里消失，怕抓不住父亲渐逝的背影，怕被困在深渊里，没有爱，也没有光。

　　原来他是很怕的。

　　黑羽的手在他头顶轻轻揉了揉。那手很凉，沾了血，还有些止不住地发抖。健太却晃了神，只觉得那只手这样抚过来，仿佛真的触摸到了他迂回蜿蜒的心思。

　　“当时救了我的人已经不在了，但是，就像你的父母，即使离开了，你也知道他们爱你，对吗？”

　　健太说不出话，只怔怔地看着他。

　　“他们绝不会想看到……你被仇恨裹挟，不顾性命地去做事……”黑羽眼前已经看不清了，话说得断断续续，“正因为他们爱你，所以更希望看到你健康平安地长大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你父亲一定很希望……你能成为自己真正想成为的样子，为自己而活啊。”

　　健太心中震动，“我……”

　　“所以不用害怕，好好地治病，好好地生活。你的人生还很长，未来会很好……”黑羽眼睫垂下，声音越来越轻，“就算它是潘多拉，也不值得你以命相搏……”

　　健太来不及想什么叫“就算它是”，惊慌地扶住他的肩膀，“喂，你还好吗，我、我去找人来！”

　　他叫着要“找人来”，可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出去。

　　他们所在的房间坍塌了一半，石板和残缺的墙体撑起了一个狭小的空间。健太奋力搬开拦路的杂物和裸露在外的砖块，逐渐清理出了一条狭长的空隙。“你坚持住！我就要找到出去的路了！”他大声喊着，却不敢去听身后还有没有回应。

　　艰难地向前挪动了一段距离，前路却被一块木板封死了。健太奋力用手肘去击打，可那木板太厚了，他力气不够，只能边拍边喊，“有人吗！”

　　他急得眼圈发红，忽然听到外面有响动，一个模糊的声音传来：“……你避开一些……”

　　他本能地靠向一侧，然后一声巨响，木板破开一个洞，一个足球从中飞出。那球竟是比寻常的足球大了许多，周遭都闪着电光。

　　碎裂的洞口中露出一个人的身影。健太惊喜交加，帮他沿着裂缝将那洞开得更大。

　　工藤新一一步跨进来，看见他身上的血，立刻问道：“哪里受伤了？”

　　健太如梦初醒：“不……这不是我的血……”

　　话音刚落，他整个人被一把抱起。

　　他大声喊：“我不能走！里面还有——”

　　“我知道。”工藤新一抱着他穿过倒塌一半的过道，声音很沉，“冷静一些，先回答我的问题。是谁告诉你基德的目标是生命之石的？”

　　健太一怔，这才想起，眼前就是刚才举枪的人。他在那时没能仔细看他的面容，却记得他说话的声音——这个人的话音永远镇静笃定，让人下意识地想要听从……不愿对他说谎。

　　“是君特，就是刚刚那个人，他在英国时找到我，说很崇拜我父亲，愿意帮我报仇……”

　　工藤新一点了点头没再多问。健太被他抱着，在废墟中灵活快速地穿梭。

　　这个人没有追究他之前的行为。这个怀抱很稳，很令人心安。健太胸口起伏了几下，有话不知如何开口：“我刚才……”

　　却听那人突然出声：“……我知道了，谢了灰原。”

　　健太这时才看到他戴着无线耳机，是正在与人通话。

　　转眼间他们已经到了楼梯口，京极真已经等在那里。工藤新一将他放下来，“你跟着这个大哥哥先出去。”

　　健太拼命挣扎：“我可以留下帮忙，我——”

　　工藤新一按住他的肩膀。他没有用很大的力气，但健太蓦地一静。

　　这个人仿佛永远不会慌张。健太在这一刹那想：按在自己肩膀上的这双手，大概永远也不会发抖。

　　“中森伯伯受伤了。”工藤新一正色看着他，“外面的医护人员正为他治疗。你会照顾好他的，对吗？”

　　健太愣住了。

　　京极真对他点头：“交给我吧。”

　　工藤新一目送他们走出楼梯的拐角，转身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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斗说的“也曾有人这样救下了我”指的是第十章提到的千影。

愿每一个人都能为自己而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