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章summary：风雨如晦。

　　-

　　楼里的灯毁了大半，光线昏暗，烟尘弥漫。田中彦冲进来时热血上头，此刻腿却有些发抖。他沿着楼梯向上爬，看到熟悉的人影时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了。

　　“黑羽！工藤！”

　　“田中？”那一身白衣的人十分诧异，“你怎么进来了，我不是说——”

　　“我担心你们啊！和工藤的电话突然断了，我就避开警察偷偷溜进来……”田中彦向他奔去，愣住了，“你是……工藤？”

　　他又看向旁边，有一个人穿着工藤新一的外套，一手攥在胸口，一手搭在工藤肩上，有气无力地对他一笑：“你这家伙，胆子还真是大……”

　　“黑羽！你怎么样！”田中简直要热泪盈眶，想去扶他又不知从哪下手，脚下一绊，差点整个人砸在黑羽快斗身上，被工藤新一眼疾手快地接住了，好一顿手忙脚乱。

　　“哎，不用这么客气。”黑羽快斗说，“我好得很，快快请起。”

　　见他还有开玩笑的心思，田中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，也顾不上差点磕在地上的门牙了，“没事就好，我还以为……”他抹了把脸，“这鬼地方太危险了，我们快出去吧！”

　　“你来得正好，田中君，拜托你送他出去。”工藤新一感激地说，“我要上楼一趟，有人被困。”

　　田中一愣，想说救人的事不是应该去叫警察吗，可话到嘴边，突然想起，眼前这个人十几岁就有个名号是“日本警察救世主”。他又心情复杂起来，“哎……要叫人来帮你吗？”

　　“这里太危险了，别再让任何人进来，”侦探摇了摇头，“‘土井塔克树’之后会和其他被困人员一起出去。拜托你先送‘工藤新一’出去接受治疗。”

　　田中终于意识到了两人为何换了衣服，睁大眼睛喃喃道：“工藤君……”

　　又一次觉得拥有平淡的生活可真是幸甚至哉。

　　“田中君，多谢你。”

　　工藤新一深深看了他们一眼，转身就走，留下了不知道是这一天内的第几个背影。田中愣愣地看着，只觉得那背影似乎永远笔挺，永远向前。

　　身侧响起咳嗽声，田中连忙回神将黑羽扶稳，“要、要我背你吗？”

　　黑羽摇头，拍拍他，语气轻松：“不哭不哭，你的工藤男神能搞定的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这是他熟悉的那个黑羽快斗，仿佛什么事来了都能玩笑置之。可想起不久前的经历，田中心里又五味杂陈，感叹世上竟有人能集心细如发和心大如天于一身。

　　不过这人吊儿郎当的模样确实让田中的心也跟着宽了不少。他扶着黑羽慢慢往外走。黑羽晕得厉害，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，短短的路走得艰难，幸而马上就能到门口了。

　　田中走着走着，突然犹犹豫豫地开口：“黑羽……”

　　他在心里绕来绕去，也没绕出个正常点的句子，只好别别扭扭地说：“你……你扮基德真入戏。”

　　黑羽快斗险些被一口血呛到，摆出半月眼，“过奖过奖……咳咳……你扮人质也很入戏。”

　　田中彦：“……”

　　若不是这人一边说话一边咯血，田中真想给他来个肘击——我那是扮人质吗，我那是真人质，而你这——

　　田中蓦地一愣神。

　　他沉默片刻，心一横，直截了当地宣布：“对了，我对基德转粉了。”

　　“啊，你这墙爬的……”黑羽快斗有气无力地叹息，“真替你的工藤男神感到伤心。”

　　田中彦：“……”

　　这人在他面前永远是这副欠揍的模样。不过被此人没正经的话一接，他绕了半天的复杂心情倒是渐渐明晰。

　　“你是老粉，肯定收藏了很多基德周边吧。不如带带我，送我一张基德卡之类的？”

　　“……哈？”

　　“作为回报，我……”田中顿了顿，像下了什么决心——

　　“我可以教你滑冰。”

　　最后一句说得小心翼翼，活像特工在对什么接头暗号。他说完就紧张地观察这人的反应，随时准备按下撤回键。却见黑羽毫无意外之色，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一眼。

　　田中以为自己说错了话，忙道：“黑羽，我——”

　　“不必了……咳咳……”黑羽快斗打断他，气若游丝地干笑了两声，“这项技能我已经放弃了。”

　　田中呆愣，“……啊？”

　　“不过，”他说，“如果你换成教工藤君唱歌，我可以考虑一下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-

　　两人刚走出大门就被团团围住。

　　由于此次事件性质恶劣，加之基德现身的传言，每个从展馆出来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的身份查验。

　　踩踏受伤和惊吓昏迷的人很多，目暮在远处忙于指挥抽不出身，这里带队的警官年轻气盛，拦住他们：“姓名？”

　　“田中彦。这是Ku……工藤新一。”田中扶着黑羽，感觉到他气息渐弱，有些慌张，“他受伤了，医生——”

　　有医护人员要走上前来，却被一边的警员拦下，“慢着，普通参观者早已撤出，这时候为何会有人出来？先查验身份——”

　　“这是工藤新一，你们不认识吗？！”田中彦喊道，“犯人已经被捕了不是吗！”

　　“楼内情况不明，存在共犯也未可知。必须先完成检查，验明身份，请你理解。”

　　田中想要骂一句混蛋，可是理智又告诉他这话并非没有道理。他在电视里见过类似情节，如果他们真的是什么恐怖分子人肉炸弹，那真是谁靠近谁完蛋。

　　黑羽快斗这时已经有些撑不住了。工藤新一喂给他的那颗药即将失效，他渐渐听不清周围人在说什么，身体往下倒，田中几乎扶不住他，“我可以接受检查！但他现在需要急救！”

　　为首的警官犹豫了一下，周围警员面面相觑。工藤新一谁不认识？他总来警视厅帮忙，与大家都有过几面之缘，但眼前这人满身血污，头发凌乱，他们无法百分百地确认，也实在担不起这个责任。正感到为难，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呼喊：

　　“新一！”

　　所有人转头看去。长发飘飘的女孩面庞白皙，瞳仁晶亮，拨开人群来到他们面前，当着所有人的面又一次喊：“新一！”

　　田中彦万分惊喜：“毛利小姐！”

　　黑羽快斗微微抬起眼，却说不出话。

　　女孩身手灵活地越过警员，扶住他一边手臂，斩钉截铁道：“这是我的竹马工藤新一，我可以确认。请允许他立刻接受治疗！”

　　她的身份已经过核查——毛利兰，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独生女，工藤新一的青梅，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。许多警员也都听说过，在当年新加坡的事件中，怪盗扮作了工藤，被这位眼力过人的女孩一举认出。

　　她神情坦然，眼神笃定。

　　有毛利兰开口作保，警员没再阻拦，几名医护人员得到默许，一齐上前去。

　　-

　　黑羽快斗在急救车厢内接受了简单的应急治疗，戴着氧气面罩，终于能开口说话。

　　“谢谢……”

　　“为什么不去医院？”田中彦坐在一旁，冒了一头汗，“这里能处理的情况有限，医生说了你的状况需要进一步检查，可能需要手术……”

　　黑羽摇了摇头，没来得及回答，就见毛利兰走进来，开口唤道：“新一……”

　　田中张了张嘴，不知道是否该告诉她实情。女孩却在黑羽身边坐下，轻声说了下去：“新一他……还在里面，对吗？”

　　田中一愣。

　　毛利兰看着面前的人，“你是黑羽君吧。”

　　黑羽并不惊讶，虚弱地微笑，“谢谢你，毛利小姐。”他想坐起来，被女孩轻轻按住，“别动。”

　　毛利兰的脸被车顶灯光照得有些苍白，明亮的眼睛里有浓重的担忧，担忧眼前这个人，更担忧尚在楼内的竹马。

　　“工藤君去救人了。”田中连忙说，“他主动和黑羽换了身份，是怕黑羽出来以后……啊不对，是土井塔出来以后……呃……”他试图解释，可又不知道该告知到什么程度，差点咬到舌头。

　　“什么也不用解释，我知道。”毛利兰温柔一笑，善解人意地打断了他，“我相信他。”

　　田中默然。工藤并未与她通过气，她却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帮了他们一把，这是怎样的信任和默契啊。这女孩只怕是在很久之前，就比他见过更多次工藤新一的背影了。

　　黑羽的声音在氧气罩下有些朦胧：“毛利小姐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
　　“我在网上看到了消息，听说这边出事了。结果刚赶到就看到京极先生倒下，还看到中森警部受了伤，真让人担心。”

　　“网上这么快就有新闻了吗？”田中咂舌，拿起手机刷了刷，果然有许多人在社交平台发了照片，“天呐，原来一楼当时是这个情况，怪不得工藤君那时候……咦，这是你吗毛利小姐？”

　　毛利兰凑过去看，摇了摇头，“不是我，但和我真的好像……”她突然想起了什么，“啊，难道说——”

　　一抬头正对上黑羽快斗骤缩的瞳孔。

　　“让我看一下……”

　　那是一张展馆一楼大厅内的照片，拍到了角落里一个女孩的侧影，轮廓与毛利兰十分相似，黑发齐肩。

　　黑羽道：“毛利小姐，能否请你去帮我问一下，撤出场馆的人员中有没有一个叫中森青子的女孩？”

　　毛利兰立刻明白了他在想什么，点头出去了。

　　田中不解：“什么情况？这女孩你认识？”

　　黑羽没有说话，心中不知为何浮起一层阴霾。

　　此时一个担架从车尾经过，护送的人却不是医生，而是警察。田中顺着敞开的车后厢门望去，啧了一声，压低声音：“这就是那个犯人。黑羽你还不知道吧，这家伙其实还戴着人皮面具，扮作了……喂喂你干什么？”

　　他在一阵响动中回头，看到黑羽快斗居然自己摘了氧气罩坐了起来，将连在身上的几根线一把扯掉，监护仪发出鸣叫声。

　　“小心点！”田中吓了一跳，“你要去哪？”

　　“扶我一下……”黑羽快斗一手撑着田中的肩膀，站起来跨出了急救车厢，提起些声音喊：“请等一等！”

　　他前后两句话的声线并不相同——后一句是工藤新一的声音。田中听得一怔。

　　高木正好在旁，示意警员停下担架，“工藤君？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
　　黑羽快斗走近，看向担架上昏迷的人，脸色明显变了。

　　高木不明所以，看他这副模样又有些担心，“工藤君你还好吗？真的不需要赶快去医院吗？”

　　黑羽快斗恍若未闻，伸手去翻那人的眼皮，从瞳孔处取下了一枚微小的晶片。

　　高木一愣，“这……”

　　“高木警官，”黑羽盯着那人的脸，“这人的身份查到了吗？”

　　“他身上没有身份信息，我们正要去比对——”

　　“杰卡尔。”

　　“什么？”

　　黑羽快斗抬眼，“杰卡尔。查一下这个名字，是宝石劫犯，曾被国际刑警组织通缉。”

　　他声音里没有情绪，可这一眼望来风云暗涌。高木正色应下，不敢耽误，招呼着警员离去。

　　“喂喂……什么情况？”田中疑惑，没等到黑羽的回答，却听旁边有人指着上空喊：“看啊！”

　　田中仰头，望见展馆高层的一个窗口放出了一条绳索样的东西，有人被拦腰固定在上面，正慢慢往下放。楼下已有警员铺开了气垫接应。他远远认出了山本悠的长裙，松了一口气——太好了，这一定是工藤君把人救下来了。他扭头看黑羽，却见后者脸色仍然很难看。

　　黑羽望着浓烟飘出的窗口，脑中许多思绪闪过。他那时意识混沌，竟忽略了许多事——为何对方控制京极真时需要另设阵眼，为何已经查看了他的噩梦却不直接使用幻术，为何监控屏会突然亮起，为何山本等人会被困楼上，为何那些人会一齐呼喊怪盗基德——

　　因为那时与他们对峙的人并非真正的施术者。而那真正的施术者通过这枚晶片窥视着什么，在那之后制造了大火，控制了人质，播放出监控画面……引诱怪盗孤身前往。

　　他们以为结束了。可其实这才是开始。

　　适才与他们举枪对峙的人是杰卡尔。黑羽见过这个人，并且与之交过手。那是在很多年前的水晶之母事件中——当时名侦探也在场。

　　京极真是杰卡尔的傀儡，而杰卡尔……是尚在馆内的，Spider的傀儡。

　　“喂，到底怎么了？”田中担忧地问。

　　黑羽气息有些不稳：“他知道吗？”

　　“什么？”

　　“人皮面具的事，”黑羽说，“他知道吗？”

　　田中反应过来了这问的是工藤，却不知他为何这样问，只能点点头压低声音：“呃，当然知道啊，那面具还是工藤君亲手撕下来的呢，怎么了？”

　　黑羽快斗闭上眼睛忍过一阵心悸。

　　敏锐如工藤新一，为何仿佛对这一切疑点毫无察觉，为何没有回答他“楼里是否还有人”的问题，为何一定要与他换衣服，明明不管穿什么出来都会被盘查——

　　因为工藤新一全都知道。

　　……因为他要替他去。

　　工藤新一知道那是杰卡尔。工藤新一知道那张人皮面具是Spider的脸。工藤新一知道之前的一切只是序章，更大的危险尚在楼中。工藤新一知道那屏幕上的画面是对怪盗基德的邀约。工藤新一也知道潘多拉的诅咒。工藤新一在最后对他说——

　　“以后照顾好自己，好吗？”

　　黑羽快斗整个人微微一晃。

　　远处云幕低垂，疾风渐起，时值黄昏的天空变成了铅灰色，乌云吞噬光亮，像在酝酿一场大雨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工藤新一什么都知道。

　　包括也许无法再回来。

---------

• 毛利兰得知黑羽青梅的长相出自第二章。

• 田中得知基德不会滑冰出自第十三章。

• 杰卡尔出自名柯OVA《柯南、基德与水晶之母》，和Snake长相一致。

   

斗子没有立刻去医院是因为对侦探说过会在外面等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