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七

【新快】当年月光(29)

  

  

  本章summary:晓色云开。


  -


  滑翔翼在大雨中落地。


  黑羽快斗被送上救护车。车上只能有一人随行,中森青子跑来时喘息未定,却冷静地回答了医生关于病人血型和药物过敏史等问题,一起跟着上了车。工藤新一没有阻拦,深深看了他们一眼,帮着关上车门。漫长的一天终于到了尾声,可许多事仍需善后。他来不及喘口气,要接着去向警方交代原委。


  救护车呼啸着离开了。目暮仍有收尾工作需要留在现场,托高木开着警车去送剩下的几人。毛利兰担忧地站在一旁,替工藤新一撑了伞,见他一身血污触目惊心,脸色比黑羽快斗好不了多少。田中彦叹了口气,拍拍他的肩,“你去照看黑羽那边吧,这里我知道该怎么说。”工藤新一两边都实在放心不下,反复与他确认了说辞,终于随毛利兰一起坐上警车,跟着那辆救护车奔赴医院。


  两辆车一前一后,一路风驰电掣。


  黑羽快斗在车上时仍有意识。刚才在雨中看不清什么,此时在车顶灯光下,中森青子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不断地咯血。可他没有露出什么痛色,眼睛失焦,仍是对她维持着一个安慰的笑。中森青子在护士的指挥下扶他侧躺着,让他不至于被血呛到。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,听着他气若游丝地说没事,不要担心。


  救护车在医院门口停下。黑羽快斗被推入急诊室抢救。


  警车随后赶到。毛利兰先下了车,进医院去寻中森青子了。工藤新一心里半刻也不敢松懈,在车上就已简短地向高木解释了爆炸缘由和楼内情况,又与目暮连着语音听了那边的证词。随着工藤的解释,加之那边田中彦和铃木次郎吉的证言,这次事件的轮廓渐渐清晰——这本是场乌龙演出,却不想引出了两名通缉犯,其中杰卡尔已经被捕,而蜘蛛饮弹自尽,一切都源于一颗宝石的无稽传说。


  高木送他们来医院后还要再赶回爆炸现场。工藤新一向他道谢,下车时却身形不稳,脚下一个踉跄。高木扶了他一把,看着他苍白的脸在心里叹息,却也无暇停留,略安慰几句就匆匆离开了。


  医院急诊室外的走廊里,灯光白得晃眼。


  “青子?”毛利兰走过去,看到女孩衣服上一片片的血,倒吸了一口气。


  中森青子失魂落魄地看向她,“兰……”


  毛利兰连忙扶她坐在长椅上,向护士要了碘酒和纱布,替她重新处理被雨水浸湿的脚踝伤口。


  “不会有事的。”她这么说着,却也知道此刻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。


  中森青子勉强向她笑了一下。


  “以前,高中的时候,他不小心摔到腿,没多严重,能跑能跳,还连着好多天都在喊疼。”中森青子很小声地喃喃,“可是刚才在车上……那么多血,氧气罩都戴不住……他却说他一点都不疼,让我不要担心。”


  她说到这里,眼泪止不住地流下,声音里尽是哽咽:“刚才医生发现他的许多旧伤,问我他的过往病史,可我一点都不知道……”


  毛利兰没再说话,紧紧搂住了她。中森青子将头埋在她肩上,无声流泪。


  “病人需要立刻手术。”护士拿着几页纸出来,步履匆匆,“直系家属?”


  两个女孩同时抬头,反应不及有些无措。工藤新一大步走来,伸手道:“我来签吧。”


  护士愣了一下。这人浑身湿透,身上的血迹被雨水浸染成了一大片,很是骇人。但此时也没有时间多问,将几页纸向他递了过去。


  手术知情同意书。从头到尾罗列着术中可能出现的各种意外和并发症,密密麻麻,整整三页,每一行冰冷的文字都代表着不可预知的风险和后果。护士机械化地向他逐条解释着,语速飞快,工藤新一抓着那几页纸,迟迟没能下笔。


  抢救室外的每一秒钟都是生命。护士在一旁催促,毛利兰担忧地唤道:“新一?”


  工藤新一如梦初醒般抬头。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维持着近乎可怕的冷静——连线灰原向医生交代黑羽的过往情况,对警方解释原委,留意着那边现场收尾的消息……自始至终都沉静克制,有条不紊。此刻拿着这薄薄的几页纸,无数个“死亡”、“致命”、“无法保证”之类的字眼在他眼前跳动,他突然仿佛听不懂护士的话,所有的字也都不认识了。


  护士突然低呼一声:“你在流血啊。”


  毛利兰顺着护士的目光看向竹马的衣摆——她本以为那些都是黑羽的血。适才警车里光线昏暗,工藤新一又始终神色如常,没人注意到什么。可是此时其余几人身上都不再滴水,唯独他的衣摆处仍有鲜红的血水不断滴落。


  “我没事。”工藤新一摇了摇头,“我只是……”


  只是全靠心里紧紧绷着一根线。


  ……而那根线在这一刻几乎就要断了。


  他翻到签字栏那一页,手却有些抓不稳笔。


  “给我。”


  有人从他手里抽走了纸笔。


  所有人看过去。只见来人坐着轮椅,大腿上缠着纱布。


  中森青子红着眼睛出声:“……爸爸?”


  刚才事态紧急,还没人来得及知会她中森银三的事。


  中森银三面容明显憔悴,眉宇间却十分镇定。他向女儿安慰地笑笑,随即迅速翻阅了那份责任书。


  护士认出这是不久前送来的那位伤者,有些意外:“病人是您的……”


  走廊灯光下,中森银三稳稳地将自己的名字签在了“责任人”一栏,抬起头说:


  “是我家的孩子。”




  -


  已是凌晨,黑羽快斗的手术仍在进行。


  为手术签字担责的人必须留院等待,而中森银三原本也没打算走。他坐在轮椅上,握着女儿的手。


  他傍晚时自医院中醒来,就看到床边守着健太,眼睛红得像小兔子,见他醒来,似乎有很多话想说,又不知从何开口,一张脸绷得紧紧的。他与小小的少年对视许久,叹了口气,抬头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发。健太再也忍不住,伏在床边哭出声来,像是心里攒了数年的悲痛和无措都一并化作了泪水流出。他哽咽着说那个扮作基德的人救了自己,还对自己说了很多话。中森银三便问他都说了什么。


  “他说,爱我的人一定希望我能够成为真正的自己……人应该为自己而活。”


  中森怔了怔。健太又说:“他还说,他曾经也像我一样。”


  中森银三望着窗外天色,久久地沉默。


  健太又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。此刻回忆起来,那人当时的话竟是句句清晰,一字一句都仿佛刻进了心里。他哭了一场,像是想通了很多事,主动认了错,说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。中森银三又叹了口气,让他先回去休息。健太原本不肯,中森却说,等他回英国做完开颅手术,自己会告诉他一个秘密。


  “秘密?”


  “我之前总觉得你还小。但现在看来,你真的长大了。”中森的声音里是疲惫的无奈,又有些欣慰,“记着那个人对你说过的话。好好地去做手术,好好地养身体。等你康复了,伯伯一定告诉你这个秘密,一言为定。”


  健太终于点了头。中森银三望着小少年单薄的背影,很久没能回神。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,他接到了铃木次郎吉的电话,坐着轮椅匆匆下楼,就看到女儿一行人站在急诊室的走廊。


  中森青子看到父亲的样子,就知道他已经知晓秘密。而中森银三望着女儿的脸,心中也已经明了。不管由谁来评判,若说世界上有谁最无法接受怪盗的事,那一定就是他们父女了。可是此时此刻,他们相依偎在手术室外的走廊,谁也没有对此说什么。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,又仿佛一切都被全然接纳,又似乎两种都不是,只是所有思绪都被手术室紧闭的大门生生压住了。父女两人,不需要问对方是怎么想的,彼此对视一眼就已经了解。


  手术室外很安静,医护人员来去的脚步匆匆。毛利兰拜托护士帮忙照看中森父女,自己陪着工藤新一去处理伤口。工藤新一的衬衫揭开,胸前一片血肉模糊,几块玻璃刺破的地方深可见骨。护士皱眉替他清洗伤口,又消毒缝合。他一声不吭地坐着,体力和精神都早已到了极限,靠着诊室的墙,半昏半睡了过去。


  几人身上都带着伤,于是都是毛利兰在四处奔忙。中森青子等了许久,终于见她从走廊另一边回来,连忙站起身:“谢谢你,兰。”


  “快坐好。”毛利兰扶住她,示意她小心脚上的伤。


  毛利兰手上拿着竹马脱下的外套——那件穿在工藤新一身上的、从黑羽快斗身上换过来的白西服。那本该是很扎眼的颜色款式,可是此时,雨水混着泥浆和鲜血近乎将它染透了,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样子。中森银三望了一眼,眼睛就仿佛被刺痛。他想起了不久前撞在他脚边的带血的单片镜,想起那把浸血的匕首,也想起了很多别的、更加久远的……


  他缓缓地前倾了身体,合上眼,将脸埋在了手掌里。




  -


  黑羽快斗在手术后被送入重症监护室,每天只有半小时的探视时间。


  他一直未醒,整个人被机器环绕,身上连着各种线和管子,胸口插着的引流管里不断流出血色的液体。中森青子看一眼就红了眼眶,不敢想这会有多痛。


  工藤新一那晚昏睡过去后,伤口发炎,浑浑噩噩发起高烧。然而许是他的心神始终不曾松过,第二天就以惊人的意志力爬了起来,裹着绷带,带着未拆线的伤,重新开始主持各项事务。


  这场恶性事件影响甚大,波及了当日参观展出的数千人。目暮等人接连几日都忙得像陀螺。好在这事虽然性质恶劣,却也不是什么需要抽丝剥茧的悬案。顺着工藤新一的指引,警方在废墟中发现了蜘蛛的尸首,如工藤所述,其DNA比对结果与前著名幻术师君特·冯·哥德堡二世相吻合,而杰卡尔在狱中也对罪行供认不讳——他与蜘蛛因利而合,前来抢夺生命之石潘多拉,是因为蜘蛛对他说怪盗会携宝石出现。而蜘蛛行事谨慎,从未真正信任他,并未向他透露过什么——与工藤所料一致,关于怪盗的事情,他所知不多,也并不知晓其身份。警方在现场多方调查,有铃木和健太解释原委,再加之田中彦和京极真等人的证词,事态没再进一步发展。


  毛利兰放心不下,经常抽空来医院照看。帮着一起跑前跑后的还有京极真。铃木园子听闻整件事后无比震惊,多次追问男友是否遇上了怪盗基德,京极真只能诚实地说自己失去了中幻术时的记忆,朦胧地记得似乎遇上过一个强大的对手,打过一场。提及此事时,为他做笔录的佐藤竟并不意外,点头称黑羽君确实是身手过人。京极真对此仍存疑惑——他脑中记忆混沌,却有武者的身体记忆。可他记得工藤的嘱咐,知晓事情的轻重缓急,没再多问,笔录做完后便常来帮忙。


  连着忙了几日,目暮抽空来了一趟医院探望,也将最终结果告知他们。那是工藤新一料想的结果,一切都如同他心中所计划的一样。


  他吁了口气,向田中彦发了短信表示感谢。刚发送出去,就看到黑羽快斗的主治医生走来,对他们说病人情况已经稳定下来,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。


  那时正值拂晓。天边的云彩散开,朝阳升起,明媚的春光闪耀。阳光透过窗户打在目暮带来的花束上。中森青子和毛利兰拥抱在一起,中森银三对着天花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。


  工藤新一身体后倾倚靠在墙上,只觉得绚烂的阳光在眼前奔涌,一时有些天旋地转。这些日子里,他面上看不出什么,其实担着巨大的压力。至此,这两边的事,他终于都能放下心了。




  -


  黑羽快斗在转入普通病房的次日夜晚醒来。


  单人病房里十分安静,只有制氧机和监护仪的声音。中森父女白天来看望过,傍晚时回家休息了。工藤新一独自守在床边,看到床上的人微微睁开了眼。


  他把声音放得又缓又轻:“醒了?”


  黑羽快斗迷迷糊糊地眨眼。他这次昏睡了许多天,此刻醒来,目光都是涣散的,许久也没能对上焦。


  工藤新一轻柔地抚开他额上的碎发,耐心地等他清醒一些。


  夜间病房里只有微弱的光亮,映在两人侧脸,一切都显得朦胧又柔和。黑羽快斗懵懵地看着他。又是这样的场景,他精疲力尽地从一场梦中醒来,看到这个人守在身旁。


  工藤新一趴在床边,轻轻地摩挲着他的掌心,问:“感觉怎么样?”


  黑羽快斗虚弱地牵了牵嘴角,声音低弱得几乎听不清:“好累……”


  他是真的很累,身体仿佛被抽干了力气,像是刚刚独自走过一段极黑极长的路,好不容易才能睁开眼睛见到这一点点的光亮。他一只手被工藤新一握着,想要回握住,却连动一下手指都困难。


  ……可他仍然记得这一次要先发制人。


  见他还想说什么,工藤新一俯身凑近了一些,却看到他疲倦地、清浅地笑了一下,声音近乎呢喃:


  “……新一。”


  夜风都在此刻化作了水。连日里心里绷紧的线仿佛变作了数根琴弦,被一齐拨响。工藤新一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。他没能来得及回应,黑羽快斗已经重新闭上眼睛,像是累到了极点,无法控制地再度陷入昏睡。

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
-------------


  • 第三次改称呼仪式。

    与之对应的前两次分别在第九章 (工藤->名侦探)、第十八章 (黑羽->快斗),欢迎回顾。

  • 佐藤知道黑羽身手很好出自于第五章





 
   
评论(162)
热度(2250)
  1. 共8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欢迎呀,这里是七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