/是《当年月光》的番外

/发生在正文时间线之前的故事

　　-

　　大二的必修课，小组项目占期末总分30%，两人一组，随机分配。这门课难度很变态，变态到没人敢逃课。田中彦迟到了十分钟，阶梯教室里已经坐满了。他蹑手蹑脚地从后门溜进去，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坐下，抽出自己的电脑，打开分配队友的页面，双手合十，虔诚地祈祷天降大腿。

　　然后就看到了屏幕上的队友信息：黑羽快斗。与他同专业。

　　黑羽快斗？那是谁？

　　田中是个自来熟的社牛，日常虽然算不上全勤，但绝不旷课成灾，难得碰到个没见过的名字。这只有一种解释：他这队友心比天大，整整大一一年，课都没来上过。

　　这决计是个纯划水的。抱大腿梦破灭，田中非常悲愤，郁闷之下不小心踢倒了邻座放在地上的背包。他连忙道歉，旁边的男生扭头说没关系。田中彦看清了他的脸，脑子里一个霹雳，这人分明就是，就是——

　　“工藤新……”

　　没控制好的音量险些招来周围的侧目。那男生“嘘”了一声，压低声音似笑非笑：“让你失望了，我是黑羽快斗，你这门课的队友，请多指教啦，田中同学。”

　　田中彦睁大眼睛，露出一个比刚才更加震惊的表情。

　　教授咳了一声，敲敲讲台示意安静，田中彦回神，看到大屏幕上的幻灯片已经刷刷向后翻了好几页。

　　这课确实硬核，第一节的内容就是天书。田中彦绝望地在电脑上翻课件，余光里邻座的队友也正盯着电脑屏幕，看起来莫名专注。

　　这人好像上课还是挺认真的，也许不该有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。田中彦心生一丝愧疚，强迫自己忽略了那张极似工藤的脸，好奇地凑过去看。

　　……然后看到一整屏的新闻网页。

　　他的好队友黑羽快斗，居然在这种没人敢翘的课上刷新闻，还刷得旁若无人，丝毫没觉得不妥。

　　好巧不巧，今日的新闻头条正是“名侦探工藤新一破获连环杀人案”。看田中凑过来，这人还贴心地转过屏幕方便他看。田中被他搞蒙了，眨眨眼睛，工藤新一的大头照就在眼前，看起来聪明又靠谱。呜呜，田中更悲愤了——这人长着一张他男神的脸，却果不其然是个划水人。

　　他婉拒了此人邀他共览新闻的“好意”，不再与之搭话，闷头听课。

　　名不虚传的课果然留了名不虚传的作业。前排的学霸们争先恐后地追着教授去请教问题了，田中连问题都问不出来，更没指望队友，决定回家挑灯夜战。他起身离开，突然意识到队友还在，出于友好，还是应该打个招呼，结果回头就看到那人一手撑着额头坐着，刘海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，不知是睡是醒。

　　田中彦想了想，走回来喊了他一声：“黑羽？”

　　黑羽在他出声的瞬间抬起了头，眼睛却像是一时间对不上焦，茫然地怔愣了一下，神色居然有些痛楚。

　　田中愣住，一句“你没事吧”还没问出口，那人的神色已恢复如常，顶着一张“困倦版工藤新一”的脸打哈欠：“不小心睡着了，这课太催眠了……谢谢你啊田中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起个大早来教室里看俩小时新闻，可不得催眠吗。田中彦在心里吐槽，碍于第一次见面，没说出口。他看着黑羽快斗慢吞吞地收拾背包，又慢吞吞地站起来跟他一起往外走，一举一动都很缓慢，像是还没清醒。

　　田中认识的人不少，走出教室后不断有人打招呼。黑羽果真是没来过学校的样子，同专业的人几乎都是第一次见他，搭讪的开场白却格外一致：你难道是那个那个……

　　不是，不认识，没有血缘关系。黑羽快斗对答如流，标准微笑。田中在一旁听得多了，不免觉得好笑。

　　“我看你搞个喇叭算了。”他自来熟地说，“每隔五分钟，播放一次自动回复。”

　　黑羽快斗干笑两声，“建议挺好，就是费电。”

　　田中大笑，一时间忘了上课被虐的痛苦，觉得自己这队友还挺有意思。

　　“说真的，你如果去cos工藤，绝对能以假乱……喂，你没事吧？”

　　田中话说一半，突然见黑羽身形一顿，不知那条腿没站好，踉跄了一下。没等他伸手去扶，黑羽又自己站稳了，皱眉按着额头说：“哎，为了赶早课觉没睡够，有点头疼。”

　　田中本想吐槽几句，又想起他在教室的那副样子，可能是真的头疼。他打量着他，此人虽然神似工藤，但细看之下又不是。他的面孔白得有些过分，似乎很久没见阳光，下颌瘦成一道锐利的线条，领口处突兀地支棱着锁骨，行动也颇为迟缓。

　　这么看来，也没那么像。田中回想着新闻照片里那个自信挺拔的身影，再看眼前这人风吹就倒的模样——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。

　　同脸不同命。田中不免又心生几分同情。不知他长着这样一张脸，看到工藤君闪闪发光的样子，心里作何感想？

　　当晚田中彦趴在桌上啃天书，将作业盯出个窟窿，一道都没写出来，抓耳挠腮间想起了自己可怜的队友，摸出手机发消息：你怎么样了，作业别慌，兄弟罩你。没想到很快收到黑羽的回复，说他补了一觉已经没事了，顺便作业也写完了，需要的话可以和他对答案，然后是一个链接。田中一脸懵逼地点开，是一份工工整整的LaTeX文档，好几页长。

　　田中震惊，回了个抱大腿的表情包，埋头抄答案。

　　哈哈。他边抄边想，抽到隐藏款大佬了，不愧是我。

　　-

　　后来他们又见了几次面，田中彦和他混熟了，发现这人十分有趣。脑子很好使，但不爱出风头，为人低调，斗嘴却没输过。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，好几天找不着人，偶尔来学校上课，却不是划水就是睡觉。田中坐在他旁边，一边替他放风一边抄他作业，问他为什么总是无精打采，黑羽趴在桌上闭着眼答：熬夜打游戏。田中半信半疑，课后邀他打匹配，结果被带着飞，像是开了挂。

　　这人确实不是工藤，田中看他五杀的时候想。据说工藤君打游戏挺菜的，没这么牛逼。

　　冬季将近，迎来了几轮降温，黑羽神隐的次数大幅增加，田中在学校基本见不到他。发消息去问，对方说天气太冷懒得动弹。果然一直到考试当天才见他裹着厚厚的棉服出现。这人不上课也绝不会挂科——田中倒不怎么担心他，相较之下更担心自己。

　　考完试两人并肩走在校园，田中问他神隐这么久在干嘛，黑羽说在家睡觉。田中瞅了瞅，几天没见这人好像又瘦了点，频频咳嗽，气色一点没见好，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的觉都补到哪里去了。

　　“我说，你应该多出来晒晒太阳，做点体育活动。”田中好心地建议，“你以前，高中的时候，体育课都选修过什么项目？”

　　“格斗。”

　　“嘿，我也是！”田中惊异地打量他一番，“要不要找个时间比划两招，纯当锻炼了。”

　　黑羽掩口咳嗽，笑道：“那我可打不过你。”

　　田中心说这不废话么。但看着这人血色稀薄的脸，觉得再说下去未免太打击人，于是改口道：“没事，有危险了我保护你！”

　　上天非常给力，为了让他应证豪言，当天就在校门口给他安排了抢劫犯。

　　自小就有英雄梦的田中彦果然冲上去见义勇为。不料人家有刀，刀刃寒光一闪，见义勇为差点变成当场就义。千钧一发之际，似有什么东西闪过，那劫犯捂着手惨叫一声，刀掉在了地上。田中还没弄清怎么回事，黑羽已经一把拉起他向远处跑。

　　黑羽果真是身体不行，跑了没几步就喘不过气，手按着胸口，几乎站不住了。田中从惊惧中醒了神，没来得及道谢就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，赶忙扶着人坐在路边台阶上。再回头看时，那劫犯已经被学校的保安拦住，却重新捡起了刀，赤手空拳的保安很是危险。田中心跳到了嗓子眼，突见一只足球闪着电光飞来，正对那劫犯的脑袋，将其掀翻在地。

　　“这是——”田中彦惊喜之下差点破音，“是工藤君啊！”

　　显然认得这足球的人远不止他一个。围观的人数迅速变多，田中在外面仰着脖子也看不着工藤新一的正脸。他很想挤过去看看，却没法扔下黑羽不管。

　　黑羽快斗缓了很久，脸色仍然十分难看，手紧紧揪着胸口的衣服，冷汗出了满身。田中不知他哪里难受，紧张地蹲在旁边，生怕他一不小心晕过去了。

　　“你说你，冲过来干什么。”他一边给人顺气一边说，“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就躲远一点，我练过格斗，很厉害的，你看我刚才差点就制服他了。”

　　黑羽懒得戳穿他，喘着气白他一眼：“要不是那人的刀掉了，我才不去拽你。”

　　田中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，又说：“说来也怪，那人的刀怎么突然掉了？当时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，你看到什么没有？”

　　“没有。”黑羽撑着膝盖站起来，“累死了，我要回家睡觉。”

　　-

　　次日上午，田中彦来到学校，听到不远处有人群喧哗。他凑过去看，发现是宣传栏里贴了两张新的告示。

　　第一张是校方对昨日持刀抢劫案的始末通告，顺带着褒奖了工藤新一——这倒没什么稀奇，毕竟这人隔三差五就会上报。想起昨日经历，田中仍然含恨自己没能面见男神。他又去瞧另一张纸，见上面印着一张纸牌的照片，说希望见过这张纸牌的同学提供线索，万分感谢。

　　署名居然是工藤新一。

　　这才是大家围在这里的原因。

　　什么纸牌？田中不解。旁边一个女孩告诉他，是昨日制服那抢劫犯后，工藤君在地上捡到的一张纸牌。

　　这纸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？田中接着问。女孩说没有，连那抢劫犯都说没见过，显然与案情无关，不知工藤君为何在意。

　　田中更加不解。这纸牌多半是谁路过时掉的。校门口人来人往，随机掉落什么都实属正常。

　　工藤新一虽然名声赫赫，但是平常办事很是低调，不爱张扬，这样大张旗鼓地满校园征集线索还是第一次，很不像他会干出来的事。他的粉丝不少，女粉尤其多。田中身旁另一女孩双手合十，红着脸叹道：这简直像是寻找水晶鞋线索的王子。

　　田中听得莫名其妙，摇摇头离开了。

　　果然，黑羽这天又旷了课，田中彦一整天都没见着他。这人冬天就爱玩失踪，本来挺正常，但是想到昨天他坐在台阶上脸色煞白的样子，田中又有些担心，还有些过意不去，思量片刻决定前去探望。黑羽在校外的公寓他知道，讨论小组项目的时候去过几次。他给黑羽打了电话，在校门口买了一袋子水果，进了屋却见黑羽衣衫齐整，好整以暇地坐在客厅打游戏。见他来了，还邀请他加入。

　　田中瞪着他，“你没事啊？”

　　“我能有什么事？”

　　不知是否暖气开得太足，这人一向苍白的脸上居然有层很不寻常的红晕。田中没做多想，一屁股坐下说：“没事你还不去学校？”

　　“那课好无聊，去了也没什么意思。”

　　“那你亏大了，今天学校可有件趣事。”田中来了精神，兴致勃勃地跟他讲起今天在宣传栏的见闻。

　　“你猜怎么着，工藤君居然亲自贴公告——为了一张扑克牌。”

　　黑羽手上一顿，游戏里的小人被敌人咣咣打空了血条，屏幕一黑，GAME OVER。

　　“唉，我当时怎么没多瞅两眼，说不定就能看见那张牌了。”田中惋惜地说，“你昨天也在旁边，看见地上的牌了吗？”

　　“我拽你都来不及，哪顾得往地上看。”

　　“也是。”田中换了个坐姿，兴冲冲地摸着下巴，“哎，你说，那牌到底有什么特别的，值得他满世界找线索？上面是不是有暗号？会不会是某种密码？背后牵扯出惊天大案、邪恶组织？”

　　黑羽无奈道：“你想象力太丰富。”

　　“工藤之前不就遇上过那种案子吗，有关邪恶组织的那个？”田中继续发散思维，丝毫没察觉已经跑题，“说来那案子也挺神秘，据说收网的时候还抓了不少科学家呢……你说，这种邪恶组织的科学家能研究些什么？”

　　黑羽随口搭腔：“谁知道呢……返老还童？”

　　田中无语：“你才是想象力太丰富吧。”

　　黑羽笑了一声，开了一局新游戏。

　　田中坐在一边，仍在絮絮叨叨痛失面见工藤君的良机。黑羽打趣道：“你听起来好像那种追星上头的粉丝。”

　　“喂喂，那可是工藤新一！”

　　工藤新一是谁啊，天神一般的人物，校草级别的帅哥，名冠东京的天才。年少成名，十项全能，日本警察的救世主，令和年代的福尔摩斯，是多少同龄人仰着脖子望、又可望不可及的存在。

　　一个人领先别人一点点会遭到嫉妒，领先很多则会招来羡慕，而断层领先的，得到的就是崇拜。

　　田中彦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工藤新一的男粉，于是半真半假地做出一副酸溜溜的样子：“那种一路开挂、顺风顺水的人生啊……啧啧。”

　　他以为黑羽会像往常一样附和两句，说些“是啊是啊”的废话，可是没有。黑羽静了片刻，轻轻摇了摇头，说：“他一路走来，其实很不容易。”

　　咳，田中被口水呛到，忙不迭地问：“你怎么知道，你认识他？”

　　黑羽快斗想了想，不知想起了什么趣事，眼底浮起一层笑意，说：“不算吧。”

　　不算吧？田中彦琢磨着这个措辞，越琢磨越奇怪，追问道：“快说快说，你到底认不认识工藤新一？”

　　“废话，”黑羽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，“难道你不认识工藤新一？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田中很想怼回去两句，但事关工藤男神，又实在是抓心挠肝的好奇，只能耐着性子继续问：“那你为什么说他不容易？”

　　“就是那些啊——杀人案，绑架案，还有你刚才说的邪恶组织什么的……侦探这一行本来就很危险吧。”

　　“真的？”田中狐疑地盯着他，“没别的了？”

　　“还要别的？这些还不够危险？”

　　田中被他绕进去了，想了想，好像是有一定的道理。

　　天色渐暗，田中起身告别。临走的时候无意间瞧了眼半掩着门的卧室，见床头柜上似乎堆着许多药瓶，歪七倒八的。

　　莫非这人真的病了？没等他问一句，黑羽已经将那扇门完全掩上了，将他送到了电梯口。

　　他看着那人转身回屋的样子，瘦长的身体背对着光，显出几分伶仃来，心里莫名有点难受。

--------------------

下篇这两天就发